恨南瑾言看著她，突然笑了，笑中帶淚，淚中含笑，“若我說不恨，你信嗎”

禦鳳音默然。

“禦鳳音。”南瑾言叫了一聲，“我承認，我確實恨過你，但現在……不恨了。”

禦鳳音突然覺得有些緊張，“是因為……愛嗎”

“愛”南瑾言微怔，有些悵然，“若說我從來不曾愛過你，你信嗎或許我對你更多的，應該是感同身受罷了……”

“感同身受”

“如今是我，你有沒有想過，若當年戰敗的是鳳都，換你來和親淩朝，你會願意嗎”

禦鳳音抿唇，她確實不願意。

“所以，我們之間沒什麽分別，都是各為其主罷了，所以之前恨過，現在更懂你了，也就不恨了，要說愛，可能以後會有吧，但是現在是絕對不可能的。”南瑾言搖了搖頭，“我們走吧。”

禦鳳音沒說話，南瑾言繼續說道，“明日我就進宮向皇兄和母後去辭行，不然在這裏待得時間長了，我真的怕再沒有了與你一同回去的勇氣。”

禦鳳音突然起身，轉身離開，留南瑾言一人，沒再管他。

南瑾言一人待著，周身被月光染上了些許寂寥之感。

黎然默默從陰影處走了出來，“殿下，您這又是……何苦呢”當他聽到南瑾言對禦鳳音說不恨的時候就已經要忍不住現身了，只是一直在強忍著，若是南瑾言能與她說明白，說不定回去之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。

夜風漸起，吹動著樹葉落下，南瑾言伸手接著，便再沒放開，“黎然，你看，我們就跟這被風吹離大樹的葉片，遠離故土，遠在異國他鄉孤獨終老，黎然你說……我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，所以這輩子就活該受這樣的苦”

黎然心疼，“殿下。”

“你不必管我了，回去吧，若無意外，後日咱們就會啟程回去，你與黎青去準備一下，皇兄答應給我找一個會醫術的人，會隨我們一起回鳳都，已經找到了，是林老太醫的孫子，你明日去一趟林府，把他接過來吧。”

黎然點了點頭。

“下去吧。”南瑾言嘆息一聲，繼續擡頭看月亮，不再理會他。

黎然卻沒走，在他身後站著。

翌日一早，南瑾言便進了宮，他一夜未睡，精神還算飽滿，倒是沒見禦鳳音。

南瑾言沒工夫去想太多，禦鳳音不在便不在，反正這事和她也沒多大關系。

宮中。

“阿言，你當真要走這麽早”南奕在知道南瑾言將要離開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不同意，“你才回來了沒幾天，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你知道因為你的事情，母後每日都茶飯不思，就怕你在鳳都出什麽事，你也應該多留時日才是。”

南瑾言搖了搖頭，“還是算了，終究都是要離開的，倒不如現在就走，長痛不如短痛。”

南奕沈默，“禦鳳音準備什麽時候走”

“明日。”

“明日”南奕直接站了起來，“明日阿言，你要朕如何能答應你好不容易才能回來，即便是朕同意了，母後那裏也絕對不會同意的。”

“母後那裏我會去說，況且禦鳳音也出來得太久了，再不回去只怕我的處境更加艱難。”說到這裏南瑾言苦笑一聲，“雖然很不願意承認，但若是沒有禦鳳音，我在鳳都過得會比現在要艱難許多。”

南奕默然，良久，他伸出手，拍在了南瑾言的肩膀上，“苦了你了，阿言。”

南瑾言長出了一口氣，“所幸我已經習慣了，母後那邊……終究是要讓她失望了。”

“母後會理解你的。”南奕說道，“這次再過去，只怕不知道什麽時候咱們兄弟才能再見了，臨行之前就住在宮裏吧，再有母後那邊也總得你多安慰安慰。”

南瑾言點了點頭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果然不出南奕所料，在太後知道南瑾言要離開之後，整個人都有些不高興起來，她始終是不願意南瑾言再回到鳳都那種地方去的。

南瑾言為了安撫她，派人和禦鳳音說了一聲，直接住在了宮裏，至於禦鳳音有多不高興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。

禦鳳音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，反正南瑾言就要隨她一起回去，讓他多陪陪太後也是無可厚非，就剩這一天的相處時間，她也不是那麽小氣。

黎然帶著林老太醫的孫子進了宮去拜見南瑾言。

“草民參見王爺。”林老太醫的孫子如今才十八歲，不過醫術頗得老太醫的真傳，要不然南奕也不會選擇讓他跟南瑾言一起去鳳都。

南瑾言開口，“起來吧，你這個時候跟著黎然過來，想必已經知道了是要你做什麽事，我不願意勉強任何人，若是你不願意，提早開口，若是等到跟我到了鳳都，到了那個時候，想後悔都來不及了。”

林家小少爺跪下，“草民已經想清楚了，況且家中並不缺草民一個人傳宗接代，草民想為王爺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。”

南瑾言點了點頭，“以後便跟著黎然，自稱屬下，其餘的黎然會教你，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回王爺，屬下叫林輕鴻。”

至此，南瑾言身邊便又多了一位會醫的下屬。

時間過得很快，尤其是放在不舍得離別的人身上，太後和南瑾言都沒有睡好，一大早便接到禦鳳音禦駕停在宮門外等著接南瑾言的消息，太後也沒多說什麽，只是拉著兒子的手，終究是舍不得。

見南瑾言遲遲不肯出來，禦鳳音最終親自來接他，當然，還帶著禦晚寧。

南瑾言看到禦鳳音過來，便知道是再不能拖了，狠狠心拉開太後的手，隨即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，“不孝之子南瑾言，拜別母後。”

太後淚眼婆娑，看著南瑾言行了三跪九叩大禮，南奕也過來相送。

“阿言，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，便寫信來告訴朕，你身後站著的是整個淩朝，不怕這個君侍那個大臣的。”見禦鳳音走過來了，南奕故意提高了聲音。

殊不知禦鳳音壓根就沒在意南奕的話，或者說，以她現在對南瑾言的看重程度，只怕是別人碰他一下她就會龍顏大怒，自然不會讓南瑾言再受到什麽委屈。

禦鳳音走過去，默默地把南瑾言拉了起來，“阿言，我們該啟程了，不然錯過了驛站，倒是要露宿野外了。”

南瑾言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，但今日便回程是他提出來的，況且，為了他的謀算，他也不得不回去。

否則讓這孩子在淩朝境內沒了，只怕是禦鳳音又要借口責問淩朝。

禦鳳音很快帶著南瑾言便上了禦駕，林輕鴻自然也是跟著的，倒是禦鳳音，在看到林輕鴻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，不過並沒有當場發問。

南瑾言自從啟程了之後便一直一言不發，禦鳳音知道他心裏難過，特意讓人備了些他愛吃也能吃的點心，放在馬車裏，轉移他的註意力，“阿言身邊那位公子是何人？朕好像之前從未見過他，難不成是淩朝皇新給你的？”

南瑾言回神，“他叫輕鴻，皇兄讓他來服侍我。”

“服侍你黎然與黎青還不夠麽？何況你身邊還有朕給你的長平，若是實在缺人手伺候，朕再讓內務府給你挑好的就是，畢竟他之前從沒去過鳳都，現在跟著去了，不適應那裏，反倒是耽誤了服侍你。”

“輕鴻是醫者。”南瑾言沒有說太多，“我看著倒是比你派來跟在我身邊的太醫好多了。”

禦鳳音沈默，最終點了點頭，“那好吧，你如今身子特殊，身邊有個會醫術的也算是多一層保障，那朕就讓他和黎然與黎青一樣，便算作是你的陪嫁了。”

南瑾言抿唇。“隨你。”

他不做聲了。

禦鳳音看到他這樣子，就知道他心情低落，也沒心思和自己說話，一時之間就沒再開口了。

過了一會兒，禦鳳音察覺到肩膀一沈，看過去之時，便見南瑾言主動靠在了自己的肩頭，眉頭微蹙，神色疲憊極了。

“阿言？”禦鳳音看到他眼下的烏青，又見他實在難受，趕緊叫道，“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？朕這就讓太醫過來。”

說著，就準備讓如墨去把太醫拎過來。

“不用了。”南瑾言攔住了她的動作。“我只是有些困乏，睡一會兒就好，你別動，我想睡一會兒。”

禦鳳音看著他實在難受，便伸手將他抱起來，南瑾言整個人順勢躺進禦鳳音懷裏，很快便睡了過去。

聽著南瑾言平穩的呼吸，禦鳳音眉頭擰得死緊，前天晚上他就在院子裏坐了一晚上，整整一晚上沒睡，昨日他進宮，雖然她不知道宮裏是什麽情況，可也知道憑著這人的性子，要離開淩朝了，只怕是徹夜難眠，實際上這些日子以來南瑾言就一直沒有休息好，能不難受嗎？

只是記憶中，從她認識南瑾言以來，這人在她面前這麽虛弱的模樣好像還是第一次，之前哪一次不是死鴨子嘴硬的？

禦鳳音心裏一動，他開始接受自己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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